“她不懂得爱,”洛萨莉想道,“啊!换了我,对一个这样地爱我的男人,我将牺牲一切。被爱!……什么时候轮到我呢?由谁来爱我呢?这个矮小的特·苏拉先生只爱我的财产;倘使我是一个穷人,他连睬都不会睬我。”
“洛萨莉,我的小乖乖,你在想什么呀?你绣到图样外面去了,”男爵夫人对她的女儿说,她正替父亲绣着软鞋。
一八三四到一八三五年间的冬天,洛萨莉心中老是思潮起伏,骚乱不宁;但到了春天四月里她刚满十八岁的时候,她有时私忖道:打败一个阿琪奥洛公爵夫人究竟颇有意思。在静默与孤独中间,对于这场斗争的默想,把她的热情和恶念重复燃烧了起来。左一个计划,右一个计划,她预先培养着她传奇式的胆气。虽然像她这种性格是例外,洛萨莉型的女子不幸还是太多,这件故事之中的教训正好给她们一个榜样。那个冬天,亚尔培·特·萨伐吕司不声不响的在勃尚松有了大大的进展。存着十拿九稳的心,他焦灼地等着解散国会。他在中间派里面,征服了勃尚松一个幕后操纵的人物,很有潜势力的一个有钱的承揽商。
古代的罗马人曾经到处费过很大的心机,花过数目很大的款子,使他们帝国境内所有的城市都有清冽甘美的水做饮料。在勃尚松,罗马人喝的是亚西爱山上的泉水,离城相当遥远。在杜勃河环绕之下,勃尚松坐落在一块马蹄铁地形的中心。所以在一座受着杜勃河灌溉的城里,要重建古罗马人的输水大桥来饮用当年罗马人饮用的水这回事,只有在这严肃气氛最标准的外省,才会鼓动人心。他们会一本正经的重视些无聊的事情,重建输水大桥之举便属于这一类。如果这荒唐的念头深深地种在勃尚松人的心坎里,那势必要筹措一大笔经费,让地方上有势力的人从中取利。亚尔培·萨伐龙·特·萨伐吕司一口咬定杜勃河的水只配在大桥下边流,可充饮料的只有亚西爱的泉水。一篇篇的文章在《东方杂志》上登出了,表示勃尚松商界的意见。不分什么贵族和中产阶级,中间派和正统派,政府党和反对党,大家一致要求喝罗马人喝过的水,要求有一座穿空而过的输水大桥来赏玩赏玩。亚西爱泉水问题变成了勃尚松的口号。好似凡尔赛的两条铁路问题,好像那些借名敛钱的事业,在勃尚松有些暗藏的利益把这个主意格外闹得有声有色。反对这计划的通达事理的人,其实也不过是少数,都被认为傻瓜。大家所关切的只是萨伐龙律师的两个计划。做了十八个月的地下工作之后,这位野心家在法国这最迟钝最排外的城里,居然掀风作浪,像俗语所说的执掌着晴天雨天,从没出门却有了实际势力。他定下一个古怪的方案,就是有势力而不出名。这年冬季,他替勃尚松的教士们打赢了七场官司。所以他有时已预先闻到议会里的气息。他一想到将来的胜利,心房便膨胀起来。这个宏愿使他鼓起了多少兴致,发明了多少手段,把他紧张得没头没脑的精神所剩的最后一些力量,整个地吞吸了去。人家赞美他轻财仗义,主顾们给他公费,他从不争多论少。但这轻财仗义实在是精神上的高利贷,他等着比世界上所有的黄金更贵重的报酬。他面子上说是为了帮忙一个境况窘迫的商人,在一八三四年十月,用雷沃博·阿纳耿的资金买了一所能完成他候选资格的屋子。这笔便宜的买卖,绝不显出是期待已久寻访已久的目的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