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齿轮》和《傻瓜的一生》是两篇遗稿,日本评论界普遍视其为芥川最后的杰作。《齿轮》逼真描绘主人公行将崩溃的精神,被害妄想,幻觉世界,因恐惧引起的神经的战栗等。在《傻瓜的一生》中,芥川以“一双冷峻的临终之眼”,通观其一生,“将其三十几年的生涯,浓缩成一个个印象式的优美片段”(吉田精一《芥川龙之介》),充满了对现实的否定和对人生的绝望,描述了芥川生前对未来的“恍惚不安”。作品表现了一颗高尚的灵魂由希望、探索而至幻灭的痛苦挣扎,是他灵魂的记录。
笔者在阅读译稿时,注意到文末的写作年代,1925年、1926年、1927年,不免要计算离他弃世还有两年,一年,几个月……也禁不住要想:他是以怎样的心境在写这些作品?可以想象得出,这些作品,无一不是他面对死神的频频招手,饱含他的全部精魂,以其最后屈指可数的时日,内心在滴着血,奋力完成的。每一篇作品,都是从他“笔端流淌出来的生命”(《齿轮》)!阅时,使人心中不禁亦为之战栗!
芥川龙之介的一生,正像《地狱变》里的良秀一样,是一个悲剧结局。他虽然才气横溢,极具浪漫气质,对现实的态度却是严肃的。他体察社会,探讨人生,结果“看到的是资本主义产生的罪恶”(《傻瓜的一生》)。他也曾不断追求过理想,得到的却总是幻灭的悲哀。虽然他看到无产阶级力量的兴起,对他们“抱有相当的希望”,认为只有无产阶级文学才能“如煤炭一般发出黑油油的光芒,具有诗的庄严”,达到“艺术的极致”。但又认为自己的“灵魂上打着阶级的烙印”“不能超越时代”,也“不能超越阶级”(《文艺的,过于文艺的》)。尽管他“不像契诃夫那样,对新时代发出绝望的笑声,但也缺乏拥抱新时代的热情”(《致青野季吉函》)。他极感矛盾,深为痛苦,觉得“人生比地狱还要地狱”(《侏儒的话》)。他虽然也想“奋力挣扎”“重新做起”(《遗稿·暗中问答》),然而,他已“精疲力竭”“拄着一把缺了刃的细剑”(《傻瓜的一生》),终于在现实面前“败北”。